鏡子 1975(Зеркал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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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子(Зеркало,The Mirror)是一部蘇聯電影,由安德烈·塔可夫斯基(Andrei Tarkovsky)所執導,於1975年拍攝。

這部電影是塔可夫斯基的半自傳電影,結構複雜,電影中時常融入導演的父親Arseny Tarkovsky所著的詩歌,本人也在電影擔任旁白的角色。

IMDB:8.1,在英國電影學會的視與聽(Sight and Sound)雜誌2012年版本的歷史十大電影的導演票選第9名。

電影連結及畫面來源:https://www.youtube.com/watch?v=9Yn9q25NWAw

Cast:

  • Filipp Yankovsky 飾演孩童時期 Alexei
  • Ignat Daniltsev 飾演五年後孩童時期的 Alexei 和 Ignat, 也就是Alexei的兒子
  • Innokenty Smoktunovsky 飾演成年的Alexei (只有聲音)
  • Margarita Terekhova 飾演年輕的Maria/Masha/Maroussia, 也就是Alexei的母親, 同時飾演 Natalia也就是成年 Alexei的妻子
  • Maria Vishnyakova 飾演年老的 Maria(同時也是導演的母親)
  • Arseny Tarkovsky 飾演旁白

劇情簡介:

電影開頭是Alexei的兒子看著電視,電視播著一個口吃的人正在接受醫生的治療,然後使他毫無障礙的說出,我會講話!在電影開頭以後,時間在戰爭前Alexei的母親Maria,與一位前來問路的醫生說話。於是鏡頭轉到Alexei爺爺的房子,從室外到室內。然後Alexei與其母親和妹妹一起眼睜睜看著倉庫在大火中燒毀。緊接著是如夢境般的畫面,Maria正在梳洗他的頭髮。

來到戰爭後的時間,Alexei與母親Maria正在講電話,鏡頭也帶到一些公寓裡的場景。又回到戰爭前的時間,Maria正在趕往她工作的地方,一個媒體公司的校稿室,她擔憂她在校稿時犯了錯誤。不過她的同事Liza安慰了她,卻突然開始羞辱她。

又回到戰爭後的時間,Alexei正在與她的妻子Natalia吵架,他們在吵離婚後小孩Ignat的事宜。於是有一系列黑白新聞影片開始播放,是關於西班牙內戰的,畫面中還可以看到一個上升的氣球寫著U.S.S.R(蘇聯)的字樣。下一幕一樣在Alexei的公寓,Ignat看到一個陌生的女人坐在桌子旁。那個女人要求她念一本書中普希金的信的節錄,然後又接到她父親的電話,於是那個女人神奇地消失了。

電影來到戰爭時期,青年時期的Alexei正在接受來福槍的訓練,中間穿插著中蘇邊境戰爭還有第二次世界大戰的片段。鏡頭來到戰爭結束時,Alexei的父親與家人重逢。畫面右轉到戰爭後時期,Alexei正在繼續與他的妻子吵架。

又回到戰爭前時期,畫面呈現一些他們鄉村房子的意象與懸浮在空中的Maria。鏡頭又來戰爭後時期,Alexei躺在病床上,一個詭譎的配樂響起,她抓了一隻鳥又放他飛翔。最後,懷孕的Maria與丈夫討論孩子的性別,最終與一個年輕和年老的Maria交互剪接並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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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了解這部電影,必須要先稍微了解導演塔可夫斯基這號人物。這位導演生涯執導過七部電影,這一部是第四部。而這部電影因為一些意象化的影像被當時蘇聯列為第三級管制,因此當時只能在一些比較小的影廳播出。當時他的電影對蘇聯來說是有爭議性的,因此他與政府的關係一直都很複雜。他在拍了第五部電影潛行者(The Stalker)以後,後來旅居瑞典與義大利,最後因為在拍攝電影潛行者長期曝露在高汙染的環境下,罹患肺癌,並在1986年去世。塔可夫斯基被稱為史上對電影最具影響力的導演之一,他擅長運用如詩歌一樣意象般的畫面,唯美悠長的長鏡頭,以及打破一般電影對劇情線性的敘述,以時間為媒介來形塑整個電影所帶來的感官體驗。而這部電影鏡子,更被稱為他的代表作,在他作品中也是最具自傳性質的。

這部電影以三個時間軸分割:

1.戰爭前時期1935~1936,大約是導演4歲的時候

2.彈爭時期1943~1945,大約是導演11~13歲的時候

3.戰爭後時期1969,大約是導演37歲的時候

    如果第一次觀賞這部電影時,尤其在沒有了解三個時間軸以及導演背景故事的情況下,很可能會一頭霧水,不過有可能覺得某些夢一般(oneiric)的畫面會一直縈繞在腦海,或是觸發內心中某個塵封已久的回憶,也許是對他的如此跳躍式的思想迴路感到驚奇。導演將主角Alexei(可以視為導演自己)的童年時期與他的兒子Ignar用同一位演員飾演,而他的母親Maria又與他成年後的妻子Natalia用同一個演員飾演,也容易迷惑觀眾的思緒以及理性的思考。這部電影無法用一個線性劇情將所有畫面重新編排,並轉換成一個淺顯易懂的故事,這對塔可夫斯基的電影來說是毫無意義的。他的作品大部分的畫面,只是想傳達一個個人的情緒浮動,可能是雨水,可能是燃燒中的煤炭,或只是一個長鏡頭緩慢帶入一個偌大陰暗的木質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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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電影的脈絡其實還是有跡可循,根據導演童年的故事可以推測,電影主要在描繪導演的母親Maria,和導演Alexei的記憶中的經歷和當時情感上具體意象的表現。在導演童年時期,因為父親的拋棄,使他的童年蒙上一層灰暗,在電影許多時候插入他父親的詩句,為整個畫面增添一層失憶也增添了一層哀傷,好像導演孩童時期靠著父親的詩句來感受他若有似無的存在。而在他眼中的母親,情感的悸動在導演童年的記憶中因為電影的意象而活靈活現。像是一家人一起看著祖父的倉庫熊熊燃燒的畫面,或是整個房間崩塌的黑白畫面和雨水淅淅聲形成的交響曲,人物內心的意蘊就由觀影者用心去體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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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他對戰爭時期的也非常深刻,即使這一部份佔整部電影中算是短暫,但那些新聞影片(newsroll)中人們拍攝希特勒死亡的影片,中蘇邊境戰爭的珍寶島事件,毛澤東的頭像以及當時毛語錄的盛極一時,如此壓迫的閃前讓人聯想到蘇聯最偉大的戰爭片:自己來看(Come and See)中主角對希特勒的無現憎恨的蒙太奇,令人印象深刻。壯觀的戰爭畫面就這樣以驚心動魄的剪輯在主角的心中記下不可磨滅的一筆,也赤裸裸地呈現給觀影者。而主角在那純白清晰的雪地上,看著背景玩耍享受的其他孩子們,好像是他對幻想中的童年最美好的憧憬,與那隻鳥的跳接的畫境也在觀眾心中縈繞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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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戰爭後他與妻子吵架離婚,因充滿缺陷的童年而產生憤世忌俗的個性也描繪出來,而孩子Ignar好像是他童年時期的縮影。從一模一樣的長相,幾乎相同的經歷,像鏡子一樣,從父母的疏離到戰爭的影響,好像一代一代傳下去的命運輪迴。而這樣的經歷和命運,也悄悄潛移默化到Ignar心中。最後Alexei倒臥在病床上,抓起了那隻鳥,那隻有如命運或是理想一般的鳥。但這一次,原本死寂的鳥卻像是甦醒復生一樣,展翅高飛。是一個命運輪迴的結束,抑或是主角最終的釋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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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塔可夫斯基的電影就是如此地獨樹一格,他摒棄傳統電影的製作方式,樹立屬於自己的一套煥然一新的形象。正如他自己曾說:''如果你問我受到那些導演的影響,諸如布列松(Robert Bresson),安東尼奧尼(Michelangelo Anotonioni),柏格曼(Ingmar Bergman),黑澤明或是溝口健二。我必須說,都不是,我沒有意圖要去模仿他們任何一位。因為藝術的最終目的,就是要找到屬於自己的表達方式,一個屬於自己的語言,才能表達內心最深的感受。''

    對我來說,塔可夫斯基電影裡的每一個鏡頭,每一幀畫面都是無法用任何隻字片語能夠表達的感受,是一個超脫語言而成的存在。像是抽象表現主義一樣,運用純粹的色彩,線條,圖案,質地,空白等傳達不可言喻的感官衝擊。塔可夫斯基運用了鏡頭的移動,像是最後一幕鏡頭帶離年老的Maria和她的孩子們,漸行漸遠最後一個詩意般地在黑暗的森林中淡出我們的視線,有時觀眾成為跟著鏡頭被動地根據角色的心思移動,有時卻像是根據我們意識主觀的移動;畫面色調的運用,電影中看似一樣強度的風卻可以在飽和溫暖或是孤獨冰冷的景色中,帶給觀眾完全不同的體驗;各種像是毫不相關的物體存在於不該出現的畫面,在電影中的例子數不勝數;用大自然的景象來體現人與大自然最根本的連結,如夢似幻的雨,茂密卻孤單的草原,好像最純粹,簡潔的風景才能最切實表現角色的心理;用影像就能讓我們身歷其境的質感,濕軟的泥土,炙熱的煤炭或是在空中飄揚的塵埃棉絮,讓觀影者打破象限,超越視和聽覺的界線;用一些平凡反覆的聲音,像是滴水的聲音或是風吹掠過草叢的窸窣聲,經常給人一種超越無聲的沉默和靜謐;用導演最招牌的長鏡頭,讓角色與觀眾的心境以氛圍打造,在氣氛昇華至一個頂點時,結束一個鏡頭,使人內心完全地倘佯其中,久久不能自已。

    他的電影如此貼近人的內心,貼近到讓我們反問自己: 為甚麼我們的記憶必須是有章法可尋,難道不能是一個一個與順序無關的意象? 為甚麼我們的記憶一定都是那些最重要的事蹟,難道不能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小事,甚至是事情發生畫面外的一個角落或是空白? 為甚麼我們的記憶必須是一個畫面,不能是一種平凡無奇的聲音,惱人的氣味,或是舒服的觸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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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問題是如此地簡單,但為甚麼我們總是希望電影,總是需要合乎邏輯,有故事的脈絡可循,每一個畫面需要一個合乎常理的解釋? 大衛林區(David Lynch)曾說過:"我無法理解為甚麼人們期待我們的作品必須是有意義的,而卻不願接受自己的人生是沒有意義的。"確實像這樣的作品,我們不能夠去期待一個解釋,我們要做的是享受其營造的氛圍,不需要去猜測其中象徵意義,寧可去猜測對角色的意義。有時觀眾要做的就是,建立自己對這部電影的觀點,與自己的內心與經驗結合,或是投射到這部電影上。

    塔可夫斯基在其自傳就曾提到,他對所有對"鏡子"分析的評論都不甚滿意,對許多寫信給他表示電影令人不適或是批判其虛無主義的,他也不甚在乎。但有一位女人寫信給他,表示她對電影的鍾愛,她說電影裡的風,雷電,房子,甚至是房子裡的小檯燈,還有人物的相似,好像帶她回到那塵封已久的童年。最後她表示,在那陰暗的電影院裡,她第一次在她人生感到她不是孤獨一人。塔可夫斯基說,這封信溫暖了他最深層的靈魂,他知道他人生一切的經歷,想法和所做所為都不是偶然或白費,使他更堅定自己選了一條正確的道路。就像這部電影中的一段話:"沒有任何其他的藝術形式能像電影一樣能讓時間參與其中,因此,電影就是: 一個時間拼接而成的馬賽克畫。"正如塔可夫斯基的自傳的名字:Sculpting in Time,他就是時間的雕刻家,時間對他來說,不是媒介,而是他藝術最根本的材料。這部電影就是一個純粹的意識流,拋棄正常時間的線性流動,而是利用在某段時間的情緒張力和自己回憶的脈動,來構成這部電影呈現給我們的順序。

     就這樣,電影超越一個影像的存在與侷限,變得比自己的生活周遭還要更加真實,因為在自己的生活中有多少人願意如此敞開自己的內心世界? 這個世界充滿虛無的假象,任何人都有不為人知的一面,現代許多商業電影帶來無限的感官上膚淺的刺激,聲光效果多麼炫麗動人,令人腎上腺素頻頻飆升,但缺乏電影應該帶給人的感動。在感覺麻痺的這個世代,還有誰能記得,在40年前有一位導演拍出最貼近人心,最真實赤裸的呈現,最純粹的藝術呢?

 

推薦一個國外的影評:https://youtu.be/MlEBDF9Q-lw

感謝您的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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